情人节末班车！！
是之前的点文福利，点的是瑞金一起逛超市买84消毒水，我就扩写成瘟疫十日谈（恋爱）了
1
“尊敬的顾客，为了您和他人的生命安全，请有序地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排队进行体温检测——”
住宅区中心的一家大型商超内，热闹和沉默交杂的空气流动着。一切变化来得巨大而突然，往日不绝于耳的促销广告词被换下，分布在柱子上的音响不耐烦地重复临时录制的广播，压低了入店队列里暗藏的骚动。
金昏昏沉沉地站在排队入店的龙尾，他打了个很大的哈欠，残留薄荷牙膏味的二氧化碳一股脑扑在口罩上，又被打了回来，把被遮挡住的大半张脸蒸得湿润。
人潮稀疏的街道与人头攒动的商超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猫着背掏手机的金发青年不时踮起脚仰头张望，不一会儿身后就又排起了一小条队伍。
“要不要我这里买了口罩邮点回去给你？”
“记得多囤点干粮，还有最重要的是蔬菜水果哦。”
远在海外姑且还算幸免于难的姐姐一条接着一条语音发过来。
金把手机开了扬声凑到耳边，语音内容多半是近期网络和电视新闻铺天盖地纷涌而至的防疫科普。他听着听着不免开点小差，一不留神钓鱼钓到排自己前面的人，额头撞了个痛快。
“啊呀！呃对不起对不起哈......”
前面的人比自己高大些，被忽然撞了下，自然是转过头察看。金捏着手机讪讪地弯腰道歉，对方没说什么，又转了回去。
“......嗯嗯知道啦姐姐，我今天一大早就上超市啦，放心放心。”
总算清醒的青年端起手机的收音口小声回复，隔着口罩的嗓音含含糊糊的，句末掺入了地方性的言语习惯，懒洋洋的。
“不说啦排到我了！姐你快睡吧，那边都好晚了。”
磨不过姐姐的过分关切，金赶紧扯个借口从密不透风的防疫知识包围中脱身。抬头一看，刚才一直挡住自己视线的屏障不见踪影，全副武装双手握枪的超市店员不耐烦地给他打手势，大概是嫌他站着太久拖慢队伍进程。那手势活像赶苍蝇，金挠挠头说句不好意思，无奈地快步踏进店内。
“84消毒液.....84......”
金左手拉着个以前买大米还是买油送的小拉车，右臂挎了被各种食物塞满的购物篮，艰难地挤进目前人气top的清洁用品货架区。很可惜，他想买的别人当然也想买，不合理的抢购和囤积向来是人们遇到大事件时永不放弃的必要选项。大半个月前都还门可罗雀的消毒水货架，今天却是全线缺货的状态。见消毒水没了，好不容易挤到这儿来的人们又转头去抢别的什么日用品，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的不安。也有一小撮人仍不死心，守在空荡的货架旁期待会有补货。
嚯，一瓶难求啊！
金犯难了，姐姐千叮万嘱的必购清单还把消毒水打了个星号，不知道远一些的小卖部还有没有......他倒没寄希望于补货，还不如期待有人买多了放几瓶回来呢。
他拖起小拉车挎好购物篮潇洒地转身去找下一个货架。
一个阴影迎面而来。
“啊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看到后面有......”
84消毒水！
话没说完，金便发现自己撞到的人正兜着两瓶消毒水，还是最好的牌子。
“......没事。”
那人也带着口罩，声音也是含含糊糊的，但一对比便明显比金的要沉稳。金看着那人怀里的消毒水，就走不动了。
2
“为保证您和他人的健康，请妥善佩戴好口罩，尽快选购完毕——”
不厌其烦的广播无缝连接地持续回荡。
格瑞往空空如也的货架迈出半步，顿了顿，好像是被大家疯狂的购买力震慑住了。
有人碰碰他的手臂，他侧过头，那个比自己矮的男孩唯一没让口罩遮住的五官——漂亮的蓝色杏眼正闪闪地看着他。
“......你要买？给你，我拿多了。”
还就真有买多了放回来的人啊！
被视作“男孩”实际上已经二十好几的某人只抓住了人家话里的重点，第四和第五个字。
格瑞怀里一轻，随后连口罩过滤不掉的清脆嗓音传入耳边：“谢谢！你真是太好啦！”
口罩上方透亮的蓝眼睛弯如桥，金笑眯眯地朝他道谢。格瑞哦了一声，猜想男孩嘴巴一定也是咧着的。
“你——”
“都散了散了消毒水没有了啊！不要堵在货架前边儿！”
区别于不痛不痒的洗脑循环广播，货架隔壁一店员举起音质低劣的手持喇叭向群众开腔，指挥着不远处被围堵得进退两难的大拖车，顺便疏散人群。
拖车上的货物吸引了大批人流，纸箱子摞得高耸至顶，外包装印刷着大大的“75酒精”字样。口罩能拦住粗言鄙语，拦不住一窝蜂伸向那堆纸箱的手。
金这才安安稳稳把来之不易的84藏好，这边75又来了，他没听清刚才那好心人说了什么，耳蜗仍残存喇叭那声大喊附带的震颤，怪刺痛的。人潮如海啸一般涌过来打过去，货架是岸，大拖车是搁浅的鲸。
金再怎么也很少见这种大阵仗，一来也不是专业抢购的，推搡中就落了下风，被推回空荡的货架边。
唉，虽然姐姐的清单里没写酒精，但是消毒的东西应该买买也好吧......不知道能不能抢到。金觉得自己乖乖守在这里说不定等推车来了还能捡漏，几米开外疯抢的盛况令他嘴角抽搐，他默默抬手抓紧空货架。
“咦？”
这一抓，金就发现手感不对，“货架”冰是冰的，但怎么软软的。
“......”
口罩上方，格瑞微微挑眉，那双没有太多情绪的紫眸无奈地盯着自己放在货架上被抓紧的手。金怕冷，出门时穿的四五件衣服，在室内格外多余，超市里人又多，手心渗出薄汗。他猛地松手抓上真正的货架，傻里傻气地打哈哈。
缘分啊！
趁那头的厮杀尚未平息的空当，金这才认真开始打量和自己同病相怜的这位兄弟。银发紫眼，高自己半个头，虽然带着口罩围巾瞧不出什么颜值高低来，但身形还是不错，于是金把对方归为同龄人，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见格瑞也安静地候在一边没说什么，金小声搭话：“帅哥，你也是等着捡漏吗？”
“......”
帅哥点点头。格瑞不大想说话，毕竟谁也不知道身边哪个人是病毒携带者，他有意识地摆出不愿交流的姿态，希望金能明白然后闭嘴。
这一点头，不但没让金闭嘴，反倒扯开了他的话匣子。受疫情影响，金很有自知之明地降低了音量，向着有缘的帅哥问东问西，找共同话题。
格瑞盯着人群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的纸箱子，基本没怎么把矮个子男孩的问题听进去。只言片语中，金竟是连人家姓甚名谁住哪小区都没问出来，白白浪费口水。
金刚要自讨没趣停下废话输出，就感觉自己鼻梁骨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刚在门口就想说了，你口罩没带好。”
解释完，有缘帅哥背过身去继续盯货。金被这一出弄得噤了声哑了火，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半天憋不出一个谢谢。不过至少帅哥应该没有怪他太吵，金放心下来，也跟着盯那些炙手可热的75酒精。
3
亏得两位年轻男性抢货实力平平，运气却是一顶一的好，最后还真就蹲到了箱底仅剩的几瓶酒精喷雾。
捡漏成功的金精神振奋，火力全开，待购清单被干劲满满地一条接一条打上完美的勾。等他汗透保暖棉衣几乎虚脱地踏出商超，左手是快爆炸的小拖车，右手提溜两大沉甸甸的购物袋。如此盛况，在停满前来采购的私家车的出口处，却成了常见的景色。
“我敢打赌，现在回小区肯定会被测出超——高温......”
“你说是吧帅哥？哎.....不对，你还在啊？！”
半途就沉迷于扫货的金迟了很多拍才注意到，这位不爱出声的有缘人似乎从抢75酒精开始就跟他肩并肩，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他们是结伴来采购的。
“......”帅哥也面露疲色，无语地抬起手向他展示。
一个套了鲜艳的小黄鸭壳的手机。
他听上去有些喘：“从你裤兜掉出来，你跑得太快了。”
金愣愣地一摸自己的牛仔裤屁兜，还真是。他忙接过手机，心想那你喊我一声不就好了......可转眼一看帅哥正在擦汗，十有八九是因为一路追着他才如此狼狈，他又说不出口了，毕竟自己跑起来多疯自己心里有数。
话又说回来，帅哥也不知道自己名字，没法儿叫哇。
格瑞擦完汗准备离开，金就大声道：“我叫金！”
银发帅哥皱了皱眉，不明就里。
“......哦。”
“嗯嗯~”
格瑞觉得这个叫金的男孩大概是想问他名字。可是他们只是陌生人，而且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问名字有什么用呢。
“......我叫格瑞。”
4
充满艰难险阻的采购花了格瑞整整一个上午，这比他计划用时超出了一半，时值正午，道路上人影反常地少，行人匆匆而过，都是口罩严实的冷漠模样。
要不是遇到那个冒冒失失的男孩子，应该不会拖那么久。格瑞摇摇头，依照红绿灯的提示迈开脚大步流星。
过了斑马线，就到了格瑞最近刚安顿下来的小区，这小区交通方便，绿化繁茂，环境和管理算得上再市中心的楼盘里口碑位于前列的。
“哎呀我就是刚才跑了两步......真没有发烧啊大爷。”
小区门口，被口罩滤过的男孩声音很耳熟，吱吱作响的黄色小拖车，两个年味十足的大红色购物袋子。男孩正焦急地跟守门口的持（测温）枪大爷交涉，竭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大爷怎么都不让进，说他温度太高要隔离。
金百般无奈，一转头，和刚新鲜热乎被自己强行加了微信的帅哥完美对上了视线。
“哎！那个那个——嗯......格瑞！你快来证明一下——”
尽管格瑞不太愿意和别人理论太多，大爷看上去也不好惹，但小区的其他出口都因为来势汹汹的疫情说关就关，只剩这一个小门。
格瑞走上前去，在心里酝酿礼貌用语和谈判框架。金见有人替自己撑腰了，乐得舒坦，靠在临时支起的大遮阳伞杆子上避光。
老大爷不为所动，睥睨了金一眼，拔枪指向银发男性。
半分钟后。
双双坐到马路墩子上自然降温的两位青年宣告落败。
金抱着快散架的小黄推车，感叹：“对不起，我忘了你也跑了一圈商场。”
“没事。管理严格一点其实也是在保护我们住户。”格瑞时不时用手背测量自己额头的温度，然而他的手向来偏低温，测不准。
“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测测？”金把手汗往裤子一抹，热心肠地提议。
格瑞婉拒了这份好意，因为大爷看他俩有家归不得怪可怜的，主动走过来再开一枪。
这回总算是正常体温了。
5
两位刚结识的男性住户提着大包小包地踩过树荫之间漏下的斑驳光迹，人行道旁的宣传栏贴满新换上的抗疫防疫海报，每天定时三次喷洒消毒水的机器启动声打破宁静，视野里却不见影子，金猜想大概在另外一条道上。
去年的这个时候，新年伊始，各处张灯结彩，连人行道从早到晚都挤满前来探亲、回家团圆的大小车辆。现在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虽然物业组织在每栋居民楼前挂了大红灯笼意思意思，却也只能是意思意思了。
金心不在焉，为自己泡了汤的新年旅行默哀，小拖车不堪重负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仿佛下一秒两个轮子就要分道扬镳，和拖杆say goodbye。
“呃，那再见。”
忽然响起的声音叫停了金心里举行的默哀仪式。银发青年礼节性地向金点点头，往通向第一栋居民楼的岔道走去。
金还没缓过来：“哦，好，拜拜......”
半晌。
“啊不是啊我也是这栋的！”
金走过头十几米才惊觉景色不太对。
6
“......哇，十六楼。”
“......”
金风风火火地冲进电梯，从格瑞惊悚的眼神不难看出，金上电梯的时候很可能震了三震。
“真巧！我十五楼，1502。”金说着就要拿手指去按楼层按钮，没按到，被一把钥匙抢了先。
“注意点卫生比较好。”
金马上作小鸡啄米状：“你说得对。”
“哦我到啦！”
“嗯，再见。”
“常联系！诶对了你住160几？有空串门呀。”
“......”
电梯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7
疫情出乎意料地迅速蔓延开，甚至连他们这个远在千里外的城市都启动了一级戒备应急方案。格瑞本身并不是爱出门乱走的主，除了必要的物资采购，长期宅在家里也不过是更安心研读他带回国的两大箱书籍。
不过楼下的金，像是不外出会死的类型。自愿成为宅宅的第三晚，窝在书房看电影的银发青年忽然想起那对蓝色杏眼。
好像还没有见过他摘下口罩的样子，对方也没见过自己的全貌，感觉有些奇幻。好说歹说安生了几日，第五天的上午，格瑞许久未有动静的手机传来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空白干净的消息列表红点跳动，一个备注为“1502金”的联系人挂着柴犬头像。格瑞把手中的书反扣在桌面，顿了顿，从抽屉拿了张黄铜书签端端正正地放进当前的书页里。然后他点开了那个看上去傻里傻气的柴犬头像。
最早的消息是一张照片。
一张......橘子的照片？为什么每瓣橘肉还被用纸巾裹起来了？
格瑞猜测对方是不是想得到夸奖，譬如“你剥得真干净”之类，可惜他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再往下滑，N个短短的文字泡冒出来。
「1502金：格瑞！」
「1502金：早早早呀」
「1502金：不知道你起床没有啊？」
「1502金：好」
「1502金：无」
「1502金：聊」
「1502金：啊啊啊啊啊」
「1502金：不能出门也太痛苦了！！」
「1502金：我家橘子顺产！母子平安，哈！」
「1502金：格瑞要不要来我家吃满分酒」
「CrackG：什么是满分酒？」
「1502金：庆祝小橘子出生满一分钟！」
「1502金：来嘛来嘛」
「1502金：我太无聊了，学网红菜谱做了奶油炖菜！」
「1502金：你看！」
「1502金：IMG1214.jpg」
「1502金：虽然卖相一般般不过味道挺好的」
「1502金：超大一锅！我一不小心把整盒牛奶都倒进去了」
他怎么这么能发......打字真快。格瑞腹诽，决定对面消停了再回话。
「CrackG：现在都提倡不要串门，怕交叉传染。」
「1502金：我很健康嘞！」
「1502金：不过你说得对安全很重要！」
「1502金：我们要不都带上口罩吧」
「1502金：格瑞你吃饭还是吃面？」
「1502金：我有点想直接把面放进锅里一起煮！」
格瑞犹豫不决，这时肚子恰到好处的咕咕声替他做出了选择。
「CrackG：我都行。」
「1502金：好！那应该很快就能吃啦！你快下来吧」
「1502金：吃完饭再吃小橘子！」
“......”所以橘子满分酒等于葬礼吗。格瑞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对方的脑回路。
说是上门蹭饭，但新年期间，也算是拜年，两手空空总不大好。
金一听到门铃便百米冲刺到门口：“嗨！来得正好！开锅啦。”
眼尖的金发青年一拉开门便见到格瑞手里的纸袋子，里面是个漂亮的礼盒，令人不免有些意外。
他抬头笑道：“你还带礼物！不用这么客气......的......”
格瑞没有戴口罩。
“国外回来的时候为了凑单减税买......的.....”
金也没有。
之前见的时候俩人都裹得严实，除了眼睛头发身高体型，基本给彼此没留下什么有关面孔的印象。
金宅家多日不加打理的一头柔软的浅色短发乱糟糟的，加上他在家里各种闲得发慌活蹦乱跳，汗湿的刘海被随意往后抓，露出圆润光洁的额头和完整的浓眉大眼。在厨房被奶油锅里的水雾蒸得透亮微红的脸颊和鼻尖，咧开嘴巴一笑就会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为了烹制午餐而卷起柴犬印花家居服的袖管里伸出两条不肥不瘦的小臂，从内到外散发着无处安放的少年气。
看上去好小。
格瑞愣住，尽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从声音判断对方年龄不大，如今看了他的相貌，怎么看都是高中生的样子。请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到家里吃饭也太没有防备之心了吧，万一他是来偷小孩的人贩子怎么办。
事实证明格瑞低估了金，金可是个第一次见面就能开口问人要微信的家伙。
比姐夫还帅的帅哥！
因为格瑞在微信上回自己要戴口罩，他自己是一下子忘了，没想到对方也没戴。银发帅哥果然不辜负“帅哥”二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本人自带的冷淡气息反而非常契合他的五官，好一个浑然天成的气质美男。
金先反应过来，对格瑞优秀的脸蛋啧啧称奇，这才将呆站在门口半天的客人迎进室屋内。居住在1602的格瑞是穿着拖鞋下来的，他们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房间的格局也一样，都是阳台朝东南的二居室，采光条件优异。
格瑞郑重地把礼物安置在金家客厅的茶几，被招呼到饭桌前坐好。面前是一大锅四溢飘香的奶油炖菜豪华版plus鸡蛋面，桌上还有两套碗筷，上面都印着可爱的印花，仔细一看好像还是全家限时集印花兑换的kumamon系列餐具。
抽油烟机的轰鸣尚未消除干净，金迫不及待地给两个碗盛好面和汤。
格瑞端起碗，忍不住好奇问：
“你家长不在吗？”
【TBC】
